自那一天起，陸明月就像是人間蒸發了</p>

至少，是完完全全消失在他的生命裏……</p>

李嘉陽急得到處找人，所有相熟的、認識的人全都找遍了，連她繼母家、贍養院那裏也去過了，都說沒有陸明月的消息，更沒有她的聯絡方式</p>

難道她真這麽狠得下心，不惜跟他斷得幹幹凈凈？</p>

“嘉陽，那個……”制作人小心翼翼地提醒，“魚好像烤太久了”</p>

他猛然回過神來，怔怔地瞪著制作人，“魚？什麽魚？”</p>

“就是你今天打算做的希臘香料烤魚啊！”制作人指著飄出一縷燒焦氣味的烤箱回道</p>

幸好剛剛見狀況不對，已經先喊卡了</p>

“糟了！”李嘉陽低咒一聲，急忙轉身想拿出烤盤，卻忘了拿抹布，手指登時燙了個鉆心刺痛，“噢！”</p>

那烏漆抹黑的烤魚還在騰騰冒煙，他顧不得先替燙傷的指頭沖水，抓過抹布就把烤盤上的魚全數倒進一旁的垃圾桶裏</p>

“對不起”他向所有工作人員致歉，心裏滿是懊惱</p>

“哎呀，你手燙到了！痛不痛？”喬婗和其他女性工作人員急急忙忙沖上前“快快快，快去拿醫藥箱來！”</p>

“趙哥，都是你啦，”有人忍不住埋怨起制作人“一直催一直催，才會害嘉陽燙到手”</p>

“我？”制作人一臉有苦說不出</p>

“是我自己不小心”李嘉陽環顧一臉著急的工作人員們，深吸一口氣，打開水龍頭沖水“抱歉，耽誤大家的工作進度，我的錯”</p>

“嘉陽，你最近氣色不太好，要不要休息兩天？”制作人關心地問</p>

“我很好，我沒事”</p>

“黑眼圈那麽明顯，怎麽會沒事？”喬婗在一旁嘀咕，“半夜三更還開車在大街上亂晃，三餐也不正常吃……”</p>

李嘉陽搖搖頭，一臉落寞失神，喃喃，“我真的沒事”</p>

“你這樣，明天還能去上海拍特輯嗎？”制作人看著越來越瘦的他，越發覺得不對勁“我看還是放兩天假吧，你禮拜六不是還有個廣告要拍嗎？不抽空喘口氣，就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啊！”</p>

“就是說嘛！”喬婗憂心忡忡地望著他，“不管什麽事，總是先把身體顧好再說”</p>

“趙哥，”李嘉陽略顯遲疑的開口，“上海特輯往後延不要緊嗎？我不希望因為我個人因素耽誤到工作和大家──”</p>

“安啦，你放心”制作人拍胸脯保證，“這兩天你好好休息，養好精神和體力，才能繼續回來做我們的搖錢樹呀！”</p>

他微微嘴角牽動，笑意未起，隨即又消失無蹤</p>

接下來他打點了十二萬分精神，終於在兩個小時後完成了拍攝工作</p>

“嘉陽，等等我──”喬婗好不容易追上他，氣喘如牛“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？”</p>

“對不起，我還有事”他腳步未停</p>

喬婗腳下的高跟鞋叩叩叩地敲擊在石英地磚上，追著追著，她不禁有一絲惱羞成怒</p>

“你又要去找陸小姐了嗎？拜托，她又不是小孩子了，還玩什麽失蹤的游戲，明明知道你會擔心，還故意做這麽幼稚的行為──”</p>

李嘉陽驀地停下腳步，緩緩回過頭，一張俊臉透著嚴峻冰冷之色“喬婗，你對我的私事幹涉太多了”</p>

“我是你的助理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，想想有那麽多廣告代言和商業邀請，我必須維護你的形象──”喬婗振振有詞</p>

“夠了”他冷冷地看著她，看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</p>

“嘉陽……”</p>

“如果得靠傷害小月才能建立我的形象，”他的聲音冷到了極點“那麽相信我，我會毫不考慮親手毀掉『我的形象』”</p>

“不、不是的，沒、沒有這麽嚴重……”喬婗大驚失色，話說得結結巴巴，“你誤會我的意思了，我不是、我──”</p>

“我熱愛我的工作，但也因為這份工作犧牲了很多”他緊繃的聲線裏有一絲蒼涼“我真心不希望有一天會發現，原來這一切犧牲都是不值得的”</p>

喬婗臉色一白，眼睜睜看著他掉頭離去，再也沒了追上去的勇氣</p>

萬一李嘉陽受夠了這一切，決心結束這份“帥哥主廚”的事業，屆時大家就完了</p>

喬婗心底亂糟糟的，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慌感</p>

陸明月怎麽都不肯接他的電話，李嘉陽被逼得沒法子，只得走最後一條路──向父母求助</p>

“媽，小月最喜歡你，也最聽你的話，如果是你打給她，她一定會接你電話的”他急切地道</p>

電話那端沒有任何聲音</p>

“媽？”</p>

“臭小子，你又做了什麽好事？”李媽媽語氣陰沈地開口</p>

李嘉陽一時語結，半晌後才懊惱地低嘆，“說來話長媽，請你先幫我找到小月再說，其他的我會慢慢向你解釋”</p>

“少來，先解釋，我再幫你找人”李媽媽越想越生氣，“是不是你在外頭惹了什麽風流債，把小月氣走了？”</p>

“媽，你寧願相信那些八卦雜志的流言蜚語，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兒子嗎？”他氣惱地爬梳過頭發，真恨不能把那些愛捕風捉影、看圖編故事的狗仔統統抓來痛扁一頓</p>

自從他的節目紅火起來，不管他去采訪誰，或是上誰的節目，只要對方是個女的，記者們就開始替他亂點鴛鴦譜，一下子說某某名女人愛慕他，一下子又說哪個美女名廚和他看對眼</p>

他和小月都知道，這些只不過是雜志報紙為了增加銷售量所玩的花樣，這幾年來，他們從未因為這些外界的紛紛擾擾而爭執或不和過</p>

也許他是瘋了，此時此刻，他竟有些希望小月真的是因為誤會了他的“緋聞八卦”，這才氣到離家出走的</p>

“臭小子，還不說實話嗎？”李媽媽在電話那端暴跳如雷</p>

李嘉陽回過神來，疲憊地揉揉眉心，“小月說要跟我分手……因為她想結婚，而我卻還沒有這個打算”</p>

李媽媽破天荒張口結舌、啞口無言了好久</p>

“媽，你是了解我的，我真的很愛很愛她，可是我從不向往婚姻，我也不認為兩個相愛的人走到最後，就只有婚姻這個結局”他整個人疲累地癱入沙發裏，右手支著痛楚沈重的腦袋“如果她真的愛我，為什麽不能接受幸福一輩子，是比結婚一輩子還要更真實、重要？”</p>

李媽媽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勸慰才好</p>

老實說，也不能怪兒子對婚姻這麽沒信心，他的外公外婆、爺爺女乃女乃都離婚了，叔叔嬸嬸、阿姨姨丈若不是分手，就是同床異夢，結了婚以後就漸行漸遠，枯燥乏味的現實生活裏變得只有孩子或事業，另一半根本可有可無</p>

就算他們夫妻倆是人人公認的模範夫妻，可在嘉陽小的時候，他們也曾為了彼此的音樂事業，為了要不要進修，賭氣鬧得幾乎簽字離婚，當時還以為小孩子不懂，沒想到他點點滴滴都刻進了心底，演變成了現在對婚姻根本不信任，甚至認定婚姻完全不牢靠的印象</p>

“兒子呀，並不是每段婚姻走到最後都是愛情的墳墓，也不是每段婚姻都會變成食之無味、棄之可惜的雞肋”李媽媽小心翼翼地解釋，“其實婚姻是有很多樂趣的，重點是人，人才是婚姻成不成功的主要因素，你明白嗎？”</p>

“我沒有信心”李嘉陽的聲音聽起來很累，沒有任何一絲的生氣“我和小月甚至還沒走進婚姻，就為了結不結婚這件事鬧翻了她為此，忘了我們倆是怎麽相愛的，也忘了我們之前有多麽幸福，她只牽掛著我要不要、肯不肯跟她結婚……媽，你說得對，人才是一切關系的基石，可是如果一談到婚姻，就可以本末倒置，那麽婚姻究竟有什麽值得人追求、信賴的？”</p>

嘖！她怎麽會忘了自己的兒子有多麽伶牙俐齒、口條清晰，一分析起事情來說服力十足，讓人完全難以駁倒他的論點？</p>

“可是你應該知道結婚對女孩子而言，是一輩子的美夢成真，如果你愛她，就算違背了自己的原則，只要能給予她這份安心的承諾，那不也很值得嗎？”李媽媽只能要求溫情主義</p>

“媽，我愛她，我可以、我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，但是結婚這件事除外那會讓我覺得被關進了籠子裏，我會縛手縛腳，甚至……我會覺得我沒辦法自由呼吸難道這樣的婚姻，就是你們想要的嗎？”</p>

李媽媽再度無言以對，靜默了片刻後，這才感傷地道：“那你就放開人家的手吧！”</p>

“媽！”李嘉陽倒抽了口涼氣，臉色登時變了</p>

“雖然我很舍不得小月，我也想她成為我的媳婦，但是我們怎麽能這樣耽誤人家的終身幸福？你不想結婚，可是她想，你怎麽好自私地求她繼續留在你身邊，卻一輩子沒名沒分的？”</p>

“媽──”他胸膛劇烈起伏，呼吸濃重</p>

“小月已經做出了她的抉擇，現在該你了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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